317国道川藏线-横断山中的隐秘公路

提起川藏线，大家的第一反应都是318国道，以及那句口号“此生必驾318”。

其实，川藏线包含了一南一北两条线路，318是川藏南线，除此以外，还有一条低调有内涵的川藏北线，它就是317国道。

317国道示意图

317国道全长1955公里，从成都市中心的天府广场出发，一路向西抵达西藏那曲市，途经四川盆地（成都平原）、横断山区（川西高原）、藏北高原，全程高差达到了4000米！

317国道

横断山脉是罕见的南北走向，和中国西部的其它山脉长相不同，因此，317国道先横穿一连串纵向的山脉与河流，最后沿唐古拉山平行行驶，可谓翻山越岭，一路走来跨越了千难万险。

接下来，让我们从成都出发，开始这次的旅程吧！

1. 成都市-汶川县-理县-马尔康市（岷江、大渡河流域）

从成都市区向西北而行，途经60公里，我们便来到了都江堰市。

都江堰坐落在成都平原西侧的制高点上，是一个险要的山口地带，岷江从西部群山中奔涌而来，在此冲出山口，倾泻到低矮的平原之上，速度和水量往往特别大，破坏力惊人。

都江堰市

于是古人灵机一动，在山口处设置了都江堰水利工程，从此以后，成都平原再无旱涝之灾，一步步走向“人生巅峰”，成为了养育1亿人口的天府之国。

都江堰景区

过了都江堰，317国道便扎进了茫茫群山之中，沿着岷江峡谷，我们穿行在邛崃山脉与龙门山脉间，江水在谷底汹涌咆哮。

岷江

四川西边的山很有意思，它们拔地而起，沿着四川盆地的边缘展开，地势从500米瞬间上升到4000米以上，几乎不需要过渡，只有与平原接壤处的一小段山势在2000米左右。

从成都望向西边，就能看见4000米的高山拔地而起：

再比如，汶川给人的印象是山高谷深，相当偏远的一个山区，但它与成都市区的直线距离不过100公里，只隔着一座龙门山脉。

汶川风光

地壳上升剧烈，说明地下暗藏着巨大的能量，果不其然，这一段的地质灾害很是频繁，两岸山体随处可见滑坡痕迹，脚下就是著名的“龙门山断裂带”。

卫星图上的山体滑坡痕迹

过汶川县城，317国道掉头向西，一头扎进邛崃山脉中。

此时我们离开了岷江河谷，来到了它的支流——杂谷脑河之上。岸边开始出现高大的雪峰，山势高耸，河流疾速下切，整个河谷呈现出V型峡谷的面貌。

杂谷脑河

眼前出现一座座村落，它们坐落在海拔1500米的狭窄谷地之上，千百年来，人们已经学会了如何在峡谷中生存，孕育出独特的峡谷农耕文明。

峡谷中的村落

除了普通民居，这里还有古老的藏寨与羌寨，人们用石头盖起房屋，垒起碉楼，塑造出川藏北线独特的民族风情。

理县碉楼

桃坪羌寨

从下图可以看出，317国道从成都向西，首先经过了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而阿坝州是羌族、嘉绒藏族文化的聚集地，正是这两种文化，造就出一大批带有民族特色的藏羌民居。

羌族同胞主要分布在岷江上游，比如汶川、茂县这一带。嘉绒藏族的位置往西一些，散布在理县、金川县、丹巴县等地，大家各过各的生活，塑造了包容与共的横断山民族走廊。

羌族建筑

我们再回到峡谷。放眼望去，河流在谷底咆哮，城镇分布在岸边的阶地上。再往上看，山坡上遍布着村寨，一直向上延伸到海拔2500米左右，山间开垦着梯田，一层层公路向上盘旋。

峡谷底部的空间相当有限，而且总是发生水患，风险系数过高，半山腰处既有广阔的台地，又能避开泥石流和山洪，是理想的居住场所，于是先民们很早就跑到了山腰上生活。

峡谷示意图

因此，在横断山东北部的高山峡谷中，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垂直地带景观，从谷底到半山腰，落差1000米的范围内都有人居住...

过了理县，西南方向出现了一众山峰，高度相继突破5000米大关，国道一旁，海拔5922米的罗格审柔达巍然屹立，它是邛崃山脉的第二高峰，它还有一个霸气的汉语名字—大黄峰，因为山下盛产大黄而得名。

罗格审柔达 图片来源：《理县甲石口山峰一览》by 7556米

这个山峰几乎找不到照片，说明这一带的山很少被人知晓。

据统计，理县境内有100多座超过5000米的雪峰，它们并不是独立的，而是相互挨得很近，海拔又高，所以人类很难接近它们。

理县山峰

理县山峰

如果你看这里的地形图，会发现这些山峰都呈金字塔型，有一个尖尖的顶部，这是冰川刨蚀出来的“角峰”。

地形图

尖尖的角峰

对比一下昆仑山和横断山的雪山，我们发现前者看上去是浑圆的，缺乏犀利的角峰，后者则是尖顶。

昆仑山

横断山

这说明横断山的冰川比较勤快，侵蚀、搬运石块的能力远比前者强，把山体打磨得棱角分明，我们把这种流动快、侵蚀能力强的冰川叫做“海洋性冰川”。

理县的西南方向便是邛崃山脉的腹地，冰川切割出巨大的U型谷，使得山体看起来崎岖破碎，因此形成了许多幽深的沟谷，比如毕棚沟，长坪沟，海子沟。

巨大的山间沟谷

通过航拍，可以看到冰川切出来的巨大沟谷：

长坪沟航拍

沟谷中的景象宛如世外桃源，森林、溪流、牧场...如果单看三维地图，还以为会是荒凉的不毛之地。

长坪沟 图片来源：《姑娘，你好漂亮》by星球研究所

海拔6250米的幺妹峰屹立其间，它是四姑娘山和邛崃山脉的主峰。四姑娘山的四座山峰一字排开，但“明星光环”显然非幺妹峰莫属，在120公里外的成都市区可以清晰地看到她的身影。

据说，1000年前杜甫遥望的“窗含西岭千秋雪”，其实就是幺妹峰。

从成都看幺妹峰

理县南方的众多雪山，共同构成了一组离成都平原最近、最庞大的雪山群。

邛崃山脉雪山群

当然了，深处峡谷中的我们并不知道这一切，如果大家想看四姑娘山的幺妹峰，可以从映秀镇走303省道，到了炉霍县再回到317国道上。

幺妹峰

沿317国道继续前行，两岸的山体高达4000余米，犹如万丈高墙般耸立。

在古尔沟镇，公路从狭窄的沟谷间穿过，两侧山体的间距只有100米，在这里，高山深谷的恢宏气势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宁静与幽深。

古尔沟

再往前，翻越海拔4176米的鹧鸪山，我们便来到了梭磨河畔，马尔康市坐落在梭磨河谷中，这里的地表海拔上升到了2600米，两岸山势稍显缓和。

马尔康 昌列寺

沿着峡谷继续西行，穿越大渡河的上游—杜柯河后，317国道来到了色达县。

色达县

2. 色达县-炉霍县-甘孜县-德格县（雅砻江流域）

此刻，我们终于冲出峡谷，来到了辽阔的高原之上。

这里位于甘孜藏族自治州，西北方向是广袤的高寒草原，地表海拔在4000米左右，浑圆的山丘起伏不大，这是高原腹地的典型特征，南方是峡谷深切的横断山区，川藏北线正好位于两种地貌的交界处。

色达县

在色达县城，色曲河蜿蜒流淌，四周的山丘起伏平缓，县城的海拔达到了3880米，在县城南侧的山坡上，坐落着大名鼎鼎的“五明佛学院”，山谷中遍布红色的木屋，这是佛学院学生的僧舍。

五明佛学院

眼前的美景发生了变化，方才还是峡谷中的村寨，现在却已变成草原上的寺庙，从阿坝州到甘孜州，我们告别了藏羌民族的聚落，走进了宗教信仰的世界。

过了色达，南下便来到了炉霍县，泥曲和达曲在此汇合，合体后成为了雅砻江最大的支流——鲜水河。

炉霍县

和龙门山一样，鲜水河流域地震频繁，形成了一条长长的断裂带，它从甘孜县开始，经过炉霍县，向东南方一直延伸到泸定县，长度超过了300公里。1973年，炉霍就发生过一场7.9级大地震，造成了2175人死亡的惨痛悲剧。

鲜水河断裂带

而最近一次，就是2022年9月5日的泸定6.8级地震，让鲜水河断裂带重新回到了大众视野。

地震撼动了大地，我们看到的一片片宽阔的山间盆地，就是断裂带沉降形成的“断陷盆地”。

炉霍断陷盆地 图片来源：侠客地理

还有山体间的地震裂缝，一道道触目惊心，不由想到了“山崩地裂”这个词。

地震裂缝 图片来源：侠客地理

龙门山和鲜水河两条断裂带，成为了四川地质活动最活跃、最危险的区域。

河谷两岸坐落着红色的藏式民居，它们分布在鲜水河断裂带沿岸，具有独特的抗震效果，被称为“崩空式”建筑。

崩空式建筑

沿着达曲溯源而上，公路旁出现了一片湛蓝的湖泊，这便是卡萨湖，它也是地震形成的断陷湖。317国道在这里蜿蜒迂回，公路、湖泊、远山相映成趣，构成了一副绝妙的美景。

卡萨湖

再向前，我们来到了海拔3400 米的甘孜县城，这是一处开阔的高原坝子，县城南侧是连绵的沙鲁里山脉，山脚下，雅砻江水流散漫，缓缓前行，河水在平缓的大地上分成数叉，所经之处生长着茂盛的湿地。

甘孜县

雅砻江湿地

向南望去，一座座雪峰耸立在天边，峰顶积雪不化，近处是起伏的山峦，群山与河流共同塑造了美丽的甘孜。

甘孜县城

卡瓦洛日山高达5992米，它矗立在雅砻江东岸，山体覆盖着巨大的冰川。从卫星图上看，山间有多处U型谷地，在过去数百万年中，青藏高原经历了天寒地冻的大冰期，这些U型谷都是冰川侵蚀的结果。

卡洼洛日群峰 图片来源by寒鸦

与卡瓦洛日一江之隔的是卓达拉山，虽然不如卡瓦洛日那般高大，但它山岩裸露，怪石嶙峋，一眼望去令人心生畏惧，无论是卡瓦洛日，还是卓达拉山，都因为突出的外貌成为了藏地神山。

卓达拉

卡洼洛日与卓达拉

过了甘孜县城，沿着国道继续西行，很快便来到了甘孜格萨尔机场，这里海拔达到了4060米。

机场坐落在平缓的山坡上，南北两侧的景观截然不同，向南眺望，一座座山峰伸向远方，山顶是晶莹巨大的冰川，向北眺望，山峦逐渐没入高原腹地，山体变得浑圆缓和，317国道像一条分界线，分开了横断山区和西北方向的高原。

道路旁的雪山

再向前行，公路驶入了无穷无尽的山谷之中，山谷一旁是海拔6168米的雀儿山，冰川流淌下来，在山下形成了一片高原湖泊，这就是新路海。

雀儿山

湖岸周围是大片的云杉，它们生长在海拔4000米的寒冷地带，和雪山出现在同一画面中。

新路海

雀儿山有着平坦开阔的山顶，冰川在这里累积起来，从高空看去相当壮观。

雀儿山和317国道

沿着山谷前行，接下来，我们需要翻越海拔5050米的雀儿山垭口，汽车行驶在悬崖之上，道路狭窄难行，再加上狂风暴雪，高寒缺氧，雀儿山垭口成为了当之无愧的“川藏第一险”，不过现在已经建设了隧道，不用再战战兢兢地爬上山顶了。

雀儿山垭口

进入德格县后，317国道又从高原地带驶入了峡谷地带。刚才已经提到了，川藏北线处于横断山脉与四川西北高原的交界处，因此，整段路途的地势就是高山峡谷——低山宽谷——高山峡谷的交替变化。

德格县城

德格县城坐落于色曲河畔，这是一个狭窄封闭的河谷，却藏着古老的文化遗产——德格印经院，它被誉为藏区三大印经院之首。

在德格，寺庙散布在雪山下的森林之间，构成了川藏北线浓厚的宗教氛围。

德格县城

德格印经院

结语

纵观317国道四川段，岷江、大渡河的上游流域是藏族和羌族的聚集地，到处遍布着藏寨与羌寨，民族风情迎面而来，碉楼是这里最有特色的建筑物。

理县 桃坪羌寨

峡谷深邃，海拔4000米的一座座高山，阻挡了人们走出大山的脚步。

汶川

到了雅砻江上游流域，周围寺庙林立，宗教氛围愈发厚重，在甘孜、色达、炉霍一带，我们走出峡谷，视野更加开阔，山峦之上屹立着雪峰，河流镶嵌在草原之上，呈现出辽阔的高原风光。

色达县 五明佛学院

一路走来，我们翻越了龙门山脉、邛崃山脉、沙鲁里山脉，跨过了岷江、大渡河、雅砻江，可以说是看遍了横断山风景。

从德格县城向南，跨越金沙江大桥，317国道便进入了西藏地区，下一期，我们将走进西藏，继续探索317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