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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轧神仙·前世今生

2024-10-15 04:55 来源:贴说网 点击:

轧神仙·前世今生

那些本该随风而去的往事,依然努力在行间字里再现踪迹,留下生活中的乐趣,以博粲然;

你笑了,生活就会对你微笑。


朝花夕拾之苏州的“轧神仙”

看到《姑苏晚报》提及到还有几天就要“轧神仙”了,便想到了有关的往事和那时候的一些传说,撰写成文,以佐饭后茶余一乐。

苏州每年农历四月十四日的“轧神仙”民俗(吴语“轧”念ga,阳平声,是挤或挤来挤去的意思)起自于明而盛于清。

在元至大四年 ,当时的众道友将处于阊门内下塘街的“李王祠”(现下塘街132号)改建为道家“福济观”,吴民俗称为“神仙庙”。到了明代,观内再设吕仙祠,用以祭祀“八仙”之一的吕洞宾。

每年的农历四月十四是吕洞宾的生日。后人为了祭祀他,在此日的前后三天举行了不少仪式,久而久之就形成了福济观的庙会日。

当时的福济观香火极旺,所以来参加庙会的人相当多。在四月十四日前后的几天内,下塘街一带游人如织,摩肩接踵,热闹非凡。据说连吕洞宾看到后也按捺不住凡心,便乔装改扮成一风流倜傥的书生去下塘街凑热闹。这一天他在人群中碰到前来“轧闹忙”的青楼女子白牡丹,忍不住开了几个玩笑,便有了后来传说中的“吕洞宾三戏白牡丹”的一段韵事。

当大家知道了吕洞宾会显身庙会,前来庙会的人便更加多了,大家都希望在人群中挤来挤去时能够“轧”到吕洞宾,由此可以沾点仙气,于是形成了后来的“轧神仙”的这一民俗。

到了清代,“轧神仙”已十分兴盛。当时,清同治十三年状元陆润祥居住在下塘街的崇真宫桥桥堍,他小时候被奶妈抱着去“轧神仙”,拥挤中遇到一位白须长髯老者,他觉得长长的胡子很好玩,便随手一捋,哪知道雪白的长须竟成了上白下黑两色,陆润祥由此笑道:“我看你莫非是吕洞宾?”。老人瞟了陆润祥一眼说:“童言无忌。小儿聪慧,但慧极必伤,我看你不过是末代宰相而已”,说罢拂袖而去,此言后来竟一语成谶。这大概是吕洞宾在轧神仙中的第二次“显身”吧。


我从小住在皋桥堍,经张广桥走到下塘街只有十几米路。每年农历四月十四日前后三天是我最忙活最快乐的日子。回想起当年的一切恍如隔世,但热闹欢乐的场面却记忆犹新,历历在目。

当时的轧神仙地点基本上是在下塘街由张广桥堍起到虹桥为止的几百米内。下塘街的街面十分狭窄,人一多就更加拥挤不堪。小时候我调皮,没事就挤在人群中,从张广桥桥顶开始就缩起双脚,让人群夹带着我双脚不沾地前行,往往可以带上十几米方会落下,可见当时的拥挤的程度之甚。如此的人流量,狭窄街道上一般是无法设摊的,摊主们基本上都是临时租赁沿街的门面进行买卖。当时的下塘街家家店面前人头拥簇,被围的水泄不通,像我这样忙着挤出挤进贪玩的小孩,一天要为之出好几身汗。

“轧神仙”和一般的庙会不同,卖买最多的东西是泥塑的“老爷”(苏州人一般泛指庙会上泥塑人物等为“老爷”)。最受孩子们欢迎的是能够摇头晃脑的“铜丝头颈老爷”和猪八戒,孙悟空等各式面具,双手一压便会发出“呱呱”叫声的泥老虎及“喔喔”作声的泥公鸡则是每一个来“轧神仙”的小孩子手里的必备品,“呱呱”“喔喔”叫声由此此起彼伏,从早到晚经久不息,添加了十分的热闹。

街面上最拥挤地方是“套老爷”,店堂里远近依次放满了各种泥塑人物和小摆设,一角钱买十个小藤圈,扔过去套住了就归你。当然,能够套住的概率少之又少,但是拥挤在那里的孩子们都个个兴奋异常,他们和摊主一起为套圈的每一次成功和失败放声尖叫,能够套住“老爷”的自然就成为大家眼中的高手。

许多卖小馄饨,豆腐花,糖粥,海棠糕,萝卜丝饼各种小吃的和卖花木树苗的摊子是摆不进拥挤不堪的下塘街的。它们往往设在皋桥堍到中街路口的东中市的街面上 。那里相对人少路宽,可以方便游人围着摊位小食,也让人能够有地方蹲下来仔细挑选各种花木。

所有买卖的东西,在“轧神仙”的几里天都被冠上了“神仙”两字。小乌龟谓之“神仙乌龟”,糖粥称之为“神仙粥”,花花草草都成了“神仙花”和“神仙草”,一个个都由于“轧神仙”变得神秘起来,涨起了身价。


作为“轧神仙”主角的神仙庙,其实应当谓之为“观”,但由于吴人将错就错,长期口口相传,便约定俗成为“庙”,反而把“福济观”这个正名给忘掉了。

记忆中坐北朝南的神仙庙并不起眼,正门也不高大。我幼年时的神仙庙的山门,廊庑,殿堂都还算完好,但因久未修葺,稍有陈旧之气。

神仙庙的正殿前植有两棵古柏,高约十米许,挺拔舒展。呈相依状的双柏枝叶相交,树冠茂盛,亭亭如盖。两柏之西首一棵略小,被称之为“小青青”,东面一棵相对高大,谓之“白娘娘”。

听老人讲,当时许仙在阊门专诸巷开药材店,居住在里的白娘娘在端午节不慎多喝了几盅雄黄酒,化为蛇身。为避许仙责难,便与小青青一起分别躲身在此两棵柏树上,树也因此而得名。

两古柏下部的树身均已蛀空,形成的树洞是我们玩“官兵捉强盗”时的藏身之地,“白娘娘”的树洞尤其为大,可藏身多达数人。也许当年树洞里曾经藏过“小青青”与“白娘娘”,每一次我们躲到里面都会有些害怕,恐怕一不留神,眼前便会出现一条大蛇。

由于生性好玩,在中街路中心小学念书时,放学回家经常会去神仙庙转转,所以对神仙庙印象十分深刻。记得当时的福济观香火还是蛮盛的。每天的晨钟暮鼓依旧,碰到斋醮仪式,阴阳事道场,观内鼓磬钹齐鸣,清远遒亮,诵颂之声抑扬顿挫,缓缓萦绕在青砖黛瓦之间,震慑人心,经久不散。这一种肃穆气氛和略显颓败之状的观宇交融在一起,呈现出一种令人敬畏的沧桑。


下塘街的“轧神仙”曾经在六三年部份中断过一次。当时电影《早春二月》在苏州拍摄,“轧神仙”那几天正好在虹桥拍摄下雨的那一场戏,记得当时有一辆救火车朝天打水模仿下雨,一男一女在摄影机镜头前打伞缓缓前行。长大了才知道此两人是谢芳和孙道临,分别扮演了陶岚和肖涧秋。小时候没有“追星”的念头,与大明星可能的“近距离”接触就这样擦肩而过了。

由于拍电影,这一年的下塘街“轧神仙”被影响了不少。然后,下塘街正真结束了“轧神仙”则是在一九六六年。


我记得很清楚,那一年农历四月十三日是六一儿童节,我们放假。照例那天下塘街应当开始有人摆摊子了,我时不时去看看,但是一直没有一点动静。这可能与当时已经发表了的“5.16通知”有关,大家都意识到在这一种情况下再去“轧神仙”似有不妥。

到了6月2号(农历四月十四),我中午下课回来后习惯去下塘街看看,依旧没有动静,只是在皋桥西堍的吴趋坊口,有一部分人摆起了卖“老爷”的摊子和花木,但去逛的人并不多。当时学校的上课已经不太正常了,下午我便早早回到了家想去吴趋坊看看。刚到那里,估计是三点左右吧,只见摆摊的人在四下奔逃,“神仙老爷”们被人天上地下乱砸,花木扔的到处都是。

“轧神仙”就这样结束了?

当时的我,脑海里一片空白。

是的,正真有传统意义的“轧神仙”应当是从那一刻结束了。

如今国泰民安,国运昌盛。在政府的大力倡导下,“轧神仙”在南浩街重拾了当年下塘街的繁荣。虽然对我们这些曾经经历过的老人来讲,这一切似乎少了一点什么。但是我们很清楚,重拾不是重复,只有在传统里糅合进新的元素,传承才会越发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