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山战役纪实／杨荣标

2024-09-30 02:13 来源：贴说网点击：

羊山战役纪实／杨荣标

羊山战役，是刘邓大军于1947年6、7月份从鲁西南千里跃进大别山途中的最后一场激战。此战结束后，刘邓大军挺进大别山，从此解放军由战略防御转入战略进攻。因此，羊山战役是解放军由战略防御转入战略进攻的关键一战。

以前，我所在的十二军三十四师对激战羊山，往往只是作为一场战斗来回顾。其实，她是一场名副其实的战役。敌方参战有第三十二、第六十六、第七十师、第三、第五十八5个整编师，我方也有晋冀鲁豫野战军（即后来的中原野战军）第一、第二、第三、第六4个纵队，双方参战兵有10多万，且都惊动了敌我双方最高统帅。

今天，笔者在查阅各方资料基础上撰写《羊山战役纪实》一文，力求全面展示整个战役的全貌。

（一）战役缘由

抗日战争胜利不久，蒋介石就发动了内战。经过一年作战，我人民解放军粉碎了敌人的全面进攻，共歼敌112万，致蒋介石由内战开始时430万下降到300多万，而我军则由120万发展到200多万，从而使敌我双方的力量对比发生了重大变化。

战争形势的变化，党中央决定我解放军由战略防御转入战略进攻，发轫点则是派遣一支部队从内线跳到外线。鉴于当时的敌我态势，党中央决定派晋察鲁豫野战军在敌人相对薄弱的南线中央突破，向敌人的战略要地大别山实施突击，把战争引向辽阔空虚的敌人大后方。

大别山雄峙于南京与武汉之间的皖、鄂、豫三省之间。我军一旦占据大别山，就可东慑津浦线，西制平汉路，南扼长江，瞰制中原，威逼国民党首都南京和长江中游重镇武汉，犹如一把利剑插向敌人心脏。

为贯彻中央战略构想，刘伯承、邓小平于1947年6月30日至7月28日发起了鲁西南战役。期间，刘邓大军集中4个纵队的12万兵力，先后歼灭国民党4个整编师师部、9个半旅共6万余人。而在整个鲁西南战役中，其中就有一场著名的恶战、硬仗--羊山战役。

1947年6月25日，六纵（即十二军）十六旅（即三十四师）从汤阴出发，30日到达黄河北岸。当晚10时40分，部队在后李桥渡口实施偷渡。前卫第四十七团（即一〇一团）七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偷渡过河，一举冲上对岸，歼敌一部后迅速占领了桥头堡，控制了渡口，并以火力掩护后续部队过河。与此同时，十八旅及兄弟纵队先后强渡成功，从而一举突破了蒋介石自吹“胜抵四十万大军”的黄河天险。为此，七连荣立集体一等功。

刘邓大军度过黄河后，先后进行了郓城、菏泽、定陶之战，在向曹县进发途中，获悉敌援军北进信息，刘邓首长同意三纵司令员陈锡联关于“攻城不如歼灭运动之援敌”的建议，各纵队以排山倒海之势由西向东运动，一、六纵队于巨野以南围歼王敬元之第三十二、七十四两个师的长蛇阵援军，部分逃窜之敌逃至羊山集，与刚刚抵达羊山集的整编第六十六师汇合，共计5万余人。不日，羊山集即被我军二、三纵队包围。

（二）敌军态势

敌整编六十六师前身是国民党第九军，本系地方部队改编，但部队成员大多是浙江人，颇受蒋介石、陈诚看重，因此先后调入大批优秀军官，并全部更换美式装备，因此有较强的战斗力。1946年，第九军整编为第六十六师，由原副军长宋瑞珂任中将师长。整编六十六师编制虽只是师的番号，但军力却不亚于一个军，与国民党王牌部队张灵甫的整编第七十四师比较，装备和战斗力并不差上下。

1947年年初，整编第六十六师调归第四兵团王仲廉指挥，不久又划归第二兵团王敬元指挥，并赴鲁西南一线。以宋瑞珂本人的指挥能力而已，可以算得上是国民党军中的一员虎将。本来，六十六师被围羊山集后，兵团司令王敬元要他抓紧突围，但宋瑞珂却自命不凡吹嘘道：“有我钉在这里，刘伯承就无法南窜！”下令各部据险扼守。

鲁西南原属平原地带，独在金乡、嘉祥之间凸起几处山丘，羊山便雄居其中。

羊山坐落于金乡县城西北30华里处，东西长2000米，宽不足千米，海拔只有110米，但地势险要。全山共有三个山头，中间高，两端低，远远看去很像一只低着头、躬着背的一只羊，故名“羊山”。东为羊头，西为羊尾，中间羊背为主峰。

羊山的南面山脚，有一座一千多户人家的大集镇，东西长约3华里，名叫“羊山集”，自古就是屯兵征战之地，周围至今保留着明末的军事设施寨墙，当年侵华日军又在墙外挖有一丈多深的水壕。六十六师开进羊山后集后，又加筑了一道坚固的鹿砦，四处构筑碉堡，射击孔密布，火力可控制羊山集四周千余米开外。师长宋瑞珂又利用羊山的制高点，在羊头、羊尾、羊背分别构筑阵地，明暗工事一层又一层，并以交通壕相连接，易守难攻，欲借羊山高地火力控制和支援整个羊山集固守防御。另外，宋瑞珂又指挥部队在羊山集两里开外的村庄和四野开辟了辐射状阵地，妄图凭借有利地形和密集阵地负隅顽抗。

（三）战役经过

羊山集地势低洼，当时正值雨季连日大雨，到处汪洋一片，部队运动较为困难。

7月13日，在刘邓指挥下，陈再道的二纵和陈锡联的三纵前头部队包围了羊山集。激战一夜，清除了外围阵地，双方都有较大损失。

14日，二纵司令员陈再道冒雨赶往羊山前线。途中收到刘邓急电，催促攻打羊山。陈再道急忙与陈锡联简短电话联系后，同时下令对羊山集发起进攻。但这一次，两位常胜将军都双双碰了个大钉子，战士还没接近敌人阵地，就被密集的交叉火力吞噬，不到一小时伤亡上千人。

15日，经过部署调整，拿下了羊山集外围部分工事。二纵十九团三营攻占了羊尾几个小山包。三纵粉碎了敌军一个团的突围企图。宋瑞珂闻讯后，立即组织敢死队实施反击。由于我方官兵思想准备不足，措手不及，损失惨重。

16日，蒋介石闻讯后电令宋瑞珂组织突围。宋复电：“连日激战，伤亡甚多。若现突围，无法带走伤病员，故决心固守待援。”于是，蒋介石电令王仲廉部急驰增援。

同日，我军先后三次向羊山发起进攻。因连降暴雨，低洼区水深超过两米，攻击屡屡受挫，且十多位旅团干部负伤。二纵、三纵在没有摸清敌情情况下仓促作战，都有较大伤亡。蒋介石在南京收到宋瑞珂表功电后，发祝捷电：“屹立羊山集的是宋将军，稳定鲁西南局势的也只有宋将军！”

7月19日，蒋介石飞抵开封，坐镇指挥，命令顾祝同急调5个师近20万大军实施反包围，妄图里外夾击吃掉我军。因此，若不能迅速拿下羊山，我军将腹背受敌，情况十分危急。

在延安的毛泽东也密切关注着这一严峻的态势，电令刘邓：为争取主动，不影响战略大局，如能迅速攻歼，则攻歼；若短期攻敌无果，作短期休整后应立即向大别山出动。

刘邓首长接到主席电令后，认真领会中央战略意图，认为：不拿下羊山，下一步棋也不易走活。于是，两人亲临前线，坚定地说：“蒋介石送上来的肥肉，我们绝不放下筷子！”

陈再道总结前几次攻击得失，见到刘邓首长后：建议二纵和三纵最好能实行统一指挥。刘邓经深入侦察研究，重新部署：决定由陈再道统一指挥。二纵由西向东攻击，三纵七旅和六纵十六旅由北向南攻击，三纵一部由东向西攻击，冀鲁豫军区独立旅坚守羊山集南部的万福河、时家店一线，阻击打援防突围，并调集野司榴炮营、一纵炮兵团，充分发挥炮火集击杀伤作用。经周密部署，使兵力达到10:3的优势。

7月23日，羊山地区狂风怒号，大雨如注。宋瑞珂登上羊山高地，手持望远镜，只见山下一片汪洋，羊山集四周全是解放军的工事，向外远望，不及援军踪影，一股哀愁涌上心头：部队出发时只带了六天口粮，早已断炊，空投的粮、弹，大多为解放军的战利品，士兵只好与民争食，猪羊鸡鸭都被抢劫一空。山下传来阵阵军马哀嚎声，说明部队不得不宰杀军马充饥……次日，宋瑞珂收到蒋介石派飞机空投的亲笔信：“羊山苦战，中正忧心如焚。望转告部下固守待援，争取最后五分钟之胜利！”宋瑞珂看完，一脸苦笑。

7月25日，刘邓发出次日对羊山之敌发起总攻的命令。但因25日夜连降滂沱大雨直至26日黄昏，总攻推迟到27日。

27日，天气放晴，暑气蒸腾、腐尸臭味四野飘荡，令人作呕、窒息。四通八达的堑壕里积满了泥水，战士们吃睡都在泥水里，皮肤被水泡得发白，伤口更是发炎、溃烂。炊事员送饭菜时，也只好把装饭菜的大小盆子搁在木板上，一一顺水推送到各班，后来干脆把大锅漂在水上，晃晃悠悠地自装自吃。

27日下午6点30分，一颗绿色信号弹腾空而起，羊山战役的总攻开始！

我军炮群首先炮击，大地震动，地动山摇。40分钟后，各部队从四面八方冲向羊山集，敌我双方短兵相接，展开激战……

攻占羊山集的最终目标，是摧毁驻在集镇内的敌六十六师司令部，但由于羊山集全镇在羊山的火力控制内，所以要攻歼羊山集必须攻夺羊山。能否如期夺取羊山，是全役的关键一仗。

按照刘邓首长部署，在整个羊山战役中，六纵作为配属部队协同一、二、三纵队作战。其中，十七、十八旅协同第一纵队围攻六营集之敌整编第三十二师和第七十师，我十六旅则协同第二纵队、第三纵队围歼羊山集宋瑞珂第六十六师。

七月十九日，我旅转隶第二纵队指挥，直接参加攻击羊山的战斗。战斗开始后，我十六旅由配属协同转为主攻部队。鉴于羊山之敌防御坚固，我炮兵受地形限制无法抵近配置以及仓促受命等情况，当即向二纵首长陈再道提出推迟攻击的建议，但陈再道出于战役全局考虑不予采纳。于是，第四十六团（即一〇〇团）作为主攻团，在火力支援薄弱的情况下，冒着敌火杀伤，通过一千余米开阔地毅然发起冲击，突破敌前沿进至山腰。该团二连在连长张天际率领下，一鼓作气于佛晓攻占羊背部分阵地。敌人在猛烈的炮火支援下，连续向我军实施反扑，在友邻部队未及时攻占预设阵地、增援部队又受敌火拦阻，加之部队伤亡重大，其中二连只剩下司务长，一名排长和五名战士，在三面受敌、敌众我寡的情况下，第四十六团被迫撤出战斗。

第一次攻击失利后，我十六旅认真总结经验教训，我四十七团（即一〇一团）一营于26日佛晓依托四十六团既得阵地一举攻占了“羊尾”阵地。当日，一营发挥连续作战的作风，冒着倾盆大雨打退了敌人多次反扑冲击，坚守了阵地。

二十七日十八时三十分，按照刘邓首长命令，我旅协同第二纵队向羊山发起总攻，而攻歼羊背主峰的主攻任务改由我四十七团（即一〇一团）担任。突击队第七连在炮火支援下，采取小兵群多箭头的攻击战术，及时扫清了前进途中的大小障碍，付连长秦振英率领尖刀排，冒着密集火力，前扑后继，从山脚打到山顶，于十九时十五分从西侧攻上了主峰，夺取了敌核心阵地。在七连接应下，该团二连、九连也相继攻上了主峰，骑上了“羊背”。敌乘我立足未稳，再次拼命组织反扑，四十七团会同友邻部队就地组织防御，经彻夜激战，先后打退敌军十多次反扑，巩固了阵地。

羊山战斗中，四十七团七连勇猛灵活，英勇作战，牺牲过半，一举攻克羊山核心阵地，保障了战斗胜利，战后荣立集体特等功。四十六团二连连长张天际在首次攻击中英勇顽强，战斗中不幸牺牲，战后荣立个人特等功。

二十七至二十八日，各部乘胜向羊山集守敌发展进攻。整整一整天一整夜，羊山集上下短兵相接、杀声震天，展开激战。三纵步步为营，逐一拔点毁砦，冲击村内，兜击“羊头”，敌军渐渐无力招架。宋瑞珂只好率敌部躲进集镇东北一幢高楼院内的六十六师指挥所，哀叹道：“战不胜，守不固，非吾之罪也！”见大势已去，拔出手枪要自杀，被卫士夺下。无奈之下，绝望的宋瑞珂命中尉参谋龚振华举着白旗，出去告诉解放军：我们放弃抵抗！

于是，“内战先锋”敌整编第六十六师被彻底歼灭。

（四）胜利战果

7月28日，刘伯承司令员签署了野战司令部第5号公报，公布了羊山集战役歼灭蒋军六十六师主要战果：俘获师长宋瑞珂、参谋长郭雨林、副参谋长王开石，一八五旅旅长徐焕陶、参谋长马用文，十三旅参谋长龙叔平，五五三团团长罗玉胜、五五四团团长李炽生等中高级军官以下官兵9228人，毙伤敌官兵5000余人，击落飞机两架，缴获野炮12门、山炮12门、迫击炮16门，各种小炮102门，轻重机枪367挺，手提机枪158支，缴获汽车35辆、电台7部，还缴获敌人长短枪、军马无数。

另在阻敌增援的阻击战中，毙、伤、俘蒋军三师、五十八师3200余人，加上22日羊山战役外围歼灭战中消灭一九九旅官兵6000余人，整个羊山战役共歼蒋军23452人。至此，刘邓大军收复鲁西南地区，打开了千里跃进大别山的大门，揭开了我军战略反攻的序幕。

羊山战役是解放战争初期一场持续时间长、战斗极为惨烈的硬仗，刘邓大军以伤亡上万人的代价，取得了全歼敌整编六十六师的辉煌战果。二纵司令员陈再道后来感慨地说：“羊山集这一仗，是我们打得最艰苦的一仗！”